汉朝开国大将军、楚王韩信被汉高祖刘邦以无端罪名擒获后,被贬为淮阴侯,软禁在京师洛阳。韩信这样的人,如果不能发挥他的才能来打仗、治国,长期被禁锢在室内,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会出现问题。因此,他整日怨望、装病不前,总在家里抱怨,与他接触的人都远离他。这样的恶性循环下,他的情绪病态日益加重。
这一抑郁,就是足足九个月,抑郁的足以把人逼疯的九个月。
这九个月,淮阴侯除了随高祖入关至秦朝旧都栎阳,啥事也没干,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,在尘世中飘来飘去,徒有头脑躯壳,灵魂却没有一点重量。
而在这个时候,北边儿出大事了,公元前201年九月,高祖紧急将淮阴侯召入栎阳宫中议事,淮阴侯重入庙堂,百感交集,恍如隔世。
原来,匈奴人又开始嚣张了。
二十多年前还是秦始皇的时候,匈奴人曾在他们的首领头曼单于的带领下南侵河套地,结果被秦国名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一顿胖揍,不得已远遁大漠,十余年不敢南下而牧马,直到楚汉相争,天下大坏,头曼的儿子冒顿单于趁机一统北方草原,重占河套草原,到了公元前201年,他的国土范围甚至已远达天山及贝加尔湖,近至雁门晋北,疆域东西一万四千里,南北七千里;军队规模更是达到四十万之众,且全都是骑兵,这是一个让高祖难以安枕的可怕势力,更是一股足以覆灭整个大汉帝国的强大力量。
基于此,高祖将能征善战的韩王信调迁到了太原以北的马邑(今山西朔州市),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其封国。一则因为故韩地地处京畿重地和洛阳、荥阳、宛县、淮阳等山川险要之间,地理位置太紧要,实不宜封王;二则也可借助韩王信的兵马来防备匈奴大军南下。
这本是个一举两得的良策,然而刘邦错了,大错特错,他错就错在把一只狼送进了狼群之中,结果只能让狼群多一只狼而已。
公元前201年秋,匈奴大军在马邑将韩王信重重包围。韩王信见匈奴势大,便想求和,但高祖却不想求和,他还想在异族面前展示一下新兴大汉的威力,以震慑蛮夷,巩固北方国防,所以一面急派大军前往救援,一面写信叱责韩王信,说他跟匈奴勾三搭四乃通敌之举。韩王信前有匈奴之大兵,后有高祖之疑忌,再加上淮阴侯的前车之鉴、以及被强行北迁的怨恨,他一发狠竟举军投降了匈奴。冒顿于是让韩王信当带路党,领兵与匈奴左右贤王共同南下,进攻太原。
九月,太原城失守。韩王信乃以太原为根据地,继续向南扩张,一直打到了上党郡的铜鞮(今山西沁县),南距洛阳只有两百多公里,这可是大大的不妙,大汉危矣!
光是一个匈奴,大汉不会危矣,虽然匈奴有骑兵四十万,比巅峰时的西楚骑兵还多三十万,但匈奴对汉朝并没有领土野心,最差也可以用子女财帛来解决。但问题是,现在野心勃勃的韩王信跟匈奴联手了,这家伙若是膨胀起来,岂不又是一个石敬瑭?
所以,高祖决定倾全国之兵,跟韩王信及匈奴人来场硬仗,把韩王信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砍了,把匈奴人再次赶回大漠去!
这是当时亚洲最强大的两个民族之间的决定性战役,高祖不敢怠慢,他把淮阴侯叫来,就是为了听听他的意见。
淮阴侯静静的听完刘邦的战情介绍后,终于难忍心中激动,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,大叫道:“臣闻匈奴有控弦三十余万,请陛下予臣三十万军,一月之内,臣定献冒顿之首于麾下。”
淮阴侯太开心了,他只觉自己那已如死灰般的灵魂重新被一缕晨光点亮,冷冻凝冰的血管中如万流奔涌,那是久违了的热血,那种感觉,就像冬眠千年的躯壳再次被唤醒,白茫茫的世界又有了春的颜色。
——太好了,本以为“飞鸟尽良弓藏,狡兔死走狗烹。”天下既定,我韩信这辈子也就玩完了,没想到北方还有这么强大的异族在等着我呢!帝国面临新的大敌,我韩大将军又可以再度出山了!嗯,匈奴人都是骑兵,最擅野战,与项羽的作战风格有点类似,但项军是敢打敢冲,匈奴却是更加灵活更加飘忽,我该如何应对呢?淮阴侯心中甚至已经开始偷偷考虑作战计划了。
淮阴侯太天真了,刘邦好不容易夺了他的兵权,岂有再予之乎?要是两个韩信在北方联起手来,与匈奴连成一片,我大汉就完了,这不是搬大石再砸一次自己的脚吗?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
果然,只见高祖愕然道:“淮阴侯称病已久,难堪战事,岂可为帅北征?公休矣!”
淮阴侯眼中的光芒顿时散去,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坐了下来,垂头不语。高祖果然不肯让他出征,他早该想到了。
我有时在想,若刘邦真让韩信挂帅出征匈奴,历史大势会走向哪里,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课题,是匈奴远遁?是韩信反叛,还是兵仙的传奇就此终结?这当真让人浮想联翩啊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