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谁让七夕节变成了“中国情人节”呢?

  说到七夕,人们的第一反应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,把七夕等同于中国的情人节。在古代,七夕的确和牛郎织女传说关系密切,但它是以女性为主体的综合性节日,这一日女子会访闺中密友、祭拜织女、切磋女红、乞巧祈福,因此七夕又有“女儿节”的称谓。女性欢天喜地竞技娱乐的日子,男子也凑个热闹在一旁欣赏,男女定情只是“女儿节”盛会中的副产品。

  牛郎织女的传说来源于人们对星辰的敬畏和崇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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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献中最早出现“牵牛”、“织女”记载的,是创作于西周的《诗经·小雅·大东》:“维天有汉,监亦有光。跂彼织女,终日七襄。虽则七襄,不成报章,皖彼牵牛,不以服箱。”此时的牛郎织女还只是天上二颗被人格化了的星辰,可见牛郎织女传说最初来源于人们对星辰的敬畏和崇拜。

  根据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秦墓中的战国晚期竹简《日书》的内容,牛郎织女婚姻的悲剧性已初现端倪,并得到广泛流传。“戊申、己酉,牵牛以取织女而不果。不出三岁,弃若亡。”意思是说,戊申、己酉,牵牛迎娶织女的婚姻非常不幸,若人们在这种时候结婚,丈夫三年内会离弃妻子。

  汉初《淮南子》中有“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”的记载,两汉时还产生了最早的关于牛郎织女形象的绘画和雕刻。比如班固的《西都赋》和张衡的《西京赋》,都记载了长安西郊昆明池边设有牛郎、织女石像的事情。而东汉《古诗十九首》已经将牛郎织女相爱而不能团聚的传说初步做了一个交代:“迢迢牵牛星,皎皎河汉女。纤纤擢素手,札札弄机杼。终日不成章,泣涕零如雨。河汉清且浅,相去复几许。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。”

  “七”对女子意义非凡七夕乞巧祈福顺理成章

  织女善织,女子通过拜祭织女来祈求获得灵巧的技艺和美满的生活。晋代葛洪的《西京杂记》说,女子乞巧的活动源于汉初刘邦的后宫:“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,俱以习之”,“至七月七日临百子池,作于阗乐,乐毕,以五色缕相羁,谓为相连爱”。晋周处《风土记》中除了描述女子供奉瓜果于庭、祈福祈寿之外,还为七夕首次添加了求子的内涵:“七月初七日,其夜洒扫于庭,露施几筵,设酒酺时果,散香粉于筵上,以祈河鼓、织女,言此二星神当会。守夜者咸怀私愿……见者便拜,而愿无子乞子,唯得其一,不可兼求。”

  那么古人为什么要将女子乞巧的活动设定在农历七月初七呢?原来,女娲创造苍生时,在第七日造出人来,初七为“人日”。“七”还是一个非常吉祥的数字:人有七窍,乐有七音,人有七情,天上有七仙女,曹植七步能成诗,日常生活七件事。再加上《黄帝内经》中将七定义成是女子的生命之数:女子七岁齿更发张,二七就发育有了月事,为生育做好了准备,三七四七都是身强体健之时,五七身体渐渐衰弱,六七开始生白发,七七天癸竭,生育能力终止。这样一来,七月初七既是人日,七又对女子意义非凡,两个吉祥数字叠加,七夕乞巧祈福顺理成章。

  南朝时,牛郎织女的故事进一步完整,织女成为天帝之女,许嫁河西牵牛,但织女婚后消极怠工,天帝怒,责令归河东,使牛郎织女一年相会一次。牛郎织女爱情故事的缘起并非偶然,是中国“男耕女织”生产生活方式的产物。

  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记载了南朝七夕乞巧的流程,特别提到了蜘蛛结网会带来好兆头:“是夕,妇人结彩缕,穿七孔针,咸以金银输石为针,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,有喜子网于瓜上,则以为符应。”

  托白居易的福七夕成了定情的代名词

  唐代秉承南朝之风,《开元天宝遗事》记载了盛大的穿针乞巧仪式:唐玄宗与杨贵妃在华清宫游宴,七月七日夜,宫女们盛陈瓜果、鲜花、酒馔,列于庭中,乞求于牵牛、织女,又各捉蜘蛛,闭于小盒中,第二日视蛛网稀密,密者言巧多,稀者言巧少,引得民间纷纷效仿。至于长生殿的私语,托白居易的福,七夕成了定情的代名词。

  唐代以七夕为题的诗就达八十多首,从唐诗中也可以看出当时的乞巧盛会。崔颢诗云:“长安城中月如练,家家此夜持针线。仙裙玉佩空自知,天上人间不相见。”

  宋代以后,城市中商业的繁荣推动了七夕节的发展,节日的气氛非常浓厚,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。罗烨、金盈之编辑的《醉翁谈录》写道:“七夕,潘楼前买卖乞巧物。自七月一日,车马填咽,至七夕前三日,车马不通行,相次壅遏,不复得出,至夜方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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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宋代妇女陈瓜果、穿针乞巧,蜘蛛网占与前朝类似。她们还会在瓷器内用水浸绿豆、小麦,生芽数寸,以红蓝彩楼束之,谓之“种生”,此外还在庭院中盖彩楼,谓之“乞巧楼”。孩子们在七夕也可以参与乞巧活动,男孩“乞聪明”,女孩“乞巧”:“京师小儿各置笔砚纸墨于牵牛位前,书曰:‘某乞聪明’。诸子女致针线箱笥于织女位前,书曰:‘某乞巧’。”

  七夕这天,大街上皆卖“磨喝乐”,又名“摩睺罗”或“摩罗”,是以雕木彩装为底座的泥塑土偶,或用红纱碧笼装扮,或饰以金珠牙翠。“磨喝乐”或“摩罗”是梵语音译,本意为佛经中的神名,宋代七夕至此出现了佛教因素。

  两宋时可以说是七夕节的鼎盛时期,全宋词中以七夕为题的作品超过百首,鹊桥仙更是成为佳作频出的词牌名。

  将七夕称为“女孩儿节”自元朝始

  最早将七夕称为“女孩儿节”的,是元朝人,元《析津志》云:“宫廷宰辅之士庶之家咸作大棚,张挂七夕牵牛织女图,盛陈瓜果酒饼,邀女流作巧节会,称曰女孩儿节。”

  明清时期,北京地区端午、七夕、重阳都有“女儿节”的叫法。七夕“女儿节”的穿针习俗变为丢巧针乞巧,乞巧时间由夜间变为午间。女子乞巧时,将装满水的碗放在正午的阳光下,再将绣花针放在碗里浮起来,如果针在水中的影子如花似云,或呈鸟兽形,就认为“乞得巧”;如果影子粗笨似槌,或弯曲不成形,就认为“乞得拙”。清代七夕,北京“女儿节”又将丢巧针改为丢细枝或松针。

  清代江南女子还有七夕染指甲的习俗:“七夕,妇女采凤仙花捣染指甲,红如琥珀可爱。”而且,染红指甲还有一个神奇的功效,能令老年人眼睛不花。《清嘉录》记苏州七月风俗:“捣凤仙花汁,染无名指尖及小指尖,谓之红指甲。相传留护至明春元旦,老年人阅之,令目不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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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七夕文化深刻影响亚洲各国

  牛郎织女传说,也随着民族交流,传到西北、东北、西南的各少数民族聚居区,并深深影响了日本、朝鲜、越南、菲律宾、印尼、马来西亚等国家。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故事名称、主人公名字和故事细节或许有地域和民族差异,它们始终和汉族母题故事保持着相近的主题思想和人物形象。

  日本也有乞巧节,并举行相似的纪念活动。《万叶集》是最早的一部日本和歌集,其中绝大部分是奈良时代(八世纪)所作,在《万叶集》中,七夕和歌就有130多首。奈良时代中期开始,日本宫廷和上流社会模仿唐宫惯例的七夕祭、穿针乞巧和七夕诗会蔚然成风。民间除祭星乞巧、曝衣晒书之外,人们还将心愿写在五色纸上,挂在竹枝枝头,第二天将竹枝和灯笼一起顺水漂流,象征心愿直达天河。“七夕流”是明治以前比较重要的七夕活动,少男少女在竹子上挂上灯笼,然后做一个小船,放上男女人偶,七日早晨一边唱送神的歌一边将船放到海里。

  1976年朝鲜发掘的德兴里墓,始建于408年,墓主人既有中国官衔,又有高句丽官衔。墓室壁画中,有清晰的“牛郎织女图”,织女和牛郎隔银河相望。这说明,朝鲜高句丽地区的贵族在北魏时期已经深受牛郎织女传说的影响。《朝鲜常识》则明确记载,高丽恭愍王曾跟妻子——元朝鲁国大长公主宝塔失里一起祭拜牵牛星和织女星,并在那天把俸禄赏赐给百官。李朝时期朝鲜的七夕节活动主要包括乞巧、斗巧、乞文、曝衣晒书、拜星许愿等,宫廷内则有七夕茶礼和七夕祭奠。

  在我国,如今七夕被误认为只有情人节一个功能,媒体、商家和大众是不是更应了解这个节日的真实底蕴?2006年,七夕节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2005年开始,“广州乞巧文化节”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。2008年,甘肃陇南地区的西和乞巧节升级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还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在为保护传统文化而行动。

  即便是买买买,带有喜鹊、比翼鸟、红豆、莲子、莲花图样的礼物,在千篇一律的玫瑰花、巧克力等西式礼物面前,是不是更能脱颖而出?同时,或许可以从娃娃抓起,摒除男尊女卑的糟粕后,取其精华,让孩子们在星祭许愿、诗歌朗诵和手工游戏中强化节俗文化的认知,潜移默化中培养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延续意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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